蒜苗青青

□胡春良

一天，我开玩笑说：“把那蒜苗炒鸡蛋吃。”妻子反应很激烈：“坚决不行！看你敢！”

这蒜苗是妻子养在小塑料盆里的，差不多用了3个大蒜。她行动不便，但每天都会叫人加水，每天都会盯着那蒜苗。从最初的嫩芽初露，到越来越高，她的心情随着蒜苗的生长而变化。蒜苗倾注了她的心情，她生活的情趣，还排遣着深深的寂寞。她把蒜苗放在电视机旁，她在沙发上可以直视，可以无声交流。这是生命的惺惺相惜，也是心里的一份温情。

妻子患病10年了，行动不便乃至几乎不能自理也有3年多了。这一年，她没有下过楼，没有接触外面的世界。我每天早上早起给她做饭，中午老妈过来给她做，或者凑合着吃点，下午我下班了再做饭。一整天，她一个人在家是无聊的、是孤独的。可我又不能不工作，这家还要撑起，生活还要继续。往往是上班回来累了，不想多说话，这可更苦了她。她有时故意闹、故意吵嘴，无非是借此多说几句话。有时我觉得自己好没用。但自己的责任绝不会推，尽量让她生活有点质量，生命有点尊严。

我会把她的衣服、床单被罩洗得干干净净，定期给她洗澡洗头。这些年我学会了做大盘鸡、菜盒、葱花饼、烧饼，及蒸馍、包包子、炒孜然面等，尽量换着花样。家里有什么好吃的，都先给她和孩子。说实在的，我不算好男人，有时会和她吵嘴，有时怪她不体谅人，过后却是深深的内疚。

有一天，有只小虫子爬到了蒜苗边上，妻子大呼小叫说有虫子。我开玩笑说，你把它消灭了。她说虫子比她跑快得多，怎么能打住。其实我也知道那虫子跑得很快，我都很难捉住它。妻子不经意的一句“我是打不死的小强”，我被深深地震撼了，几乎要流泪。她说虫子很敏捷，打不死。其实是说她自己有一种“打不死”的坚强。她是孤独的，她是痛苦的，但她骨子里是一份对生命的坚守，是一份在苦痛里的无奈与抗争。

我们每个平凡人，都应该做到好好活着。一份平安，就是幸福。在寻医问药的奔走里，在日常生活的奔忙里，作为男人，不放弃、不抛弃、不逃避，把一切都担在肩上，这也是一种幸福。

我精心呵护着那青青的蒜苗，我知道那是妻子的寄托，如同我默默守护着她一样。那默默生长的青青生命，是苦难生活跃动的音符，是黑暗中爆裂的幸福火焰。为绿色欢呼，我家蒜苗青青。